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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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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天晚上,邵萬城下班路過網吧,進去坐了一會兒,接了個電話,嘆著氣對亞瑟說:“愛麗絲今晚不回來了。”

“嗯,這周都不能回來了吧。”亞瑟已經聽他說了所謂試用期的事,倒是不怎麽在意,“很正常嘛,保鏢不能離雇主太遠,跑來跑去也麻煩。”

邵萬城郁悶地掏出打火機,想點根煙,被亞瑟淩厲的瞪視制止了,“先生,這裏是無煙區。”

“切。”邵萬城只好起身,走到網吧門外面,像個門神一樣站在那裏抽起了煙,面無表情地看著昏暗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車輛行人。

他正發著呆,一輛出租車在網吧門前停下了,車上下來個熟人,竟是謝陵遠,邵萬城看了他幾眼,有些奇怪地問:“你怎麽來了?”

謝陵遠從車裏拎出一個手提袋,關了車門,看著他笑了笑,“來回禮。”

“回什麽禮?”邵萬城更奇怪了。

“你上次請我吃了晚飯,又幫忙教訓了打劫的人。”謝陵遠有些不好意思地說,“我想來想去,還是親自來道謝的好。”

“你這人真是夠麻煩的。”邵萬城撣了撣煙灰,抱怨了一句,指了指屋裏,“進去坐會兒,我抽完這根煙就過去。”

“哦。”謝陵遠乖乖往裏走,邵萬城看了一眼他提著的東西,問了一句,“你拿的什麽?”

“吃的。”謝陵遠說。

邵萬城似乎不太感興趣,又問:“我說,你為什麽不買輛車?你家離醫院也不近啊。”

“我不會開車。”謝陵遠說。

邵萬城這下徹底無語了,揮了揮手讓他滾進去。

亞瑟見了謝陵遠送來的水果和食材,倒是開心得很,連忙讓他在沙發上坐下,“你怎麽想起來買這些?”

“我聽愛麗絲說邵先生很會做菜。”謝陵遠實話實說,“也不知道送什麽好,就買了些吃的。”

“太客氣了。”亞瑟從桌子上拿了一沓咖啡優惠券遞給他,謝陵遠看了看,問:“這是什麽?”

“樓上馬上要開張一家咖啡館。”亞瑟笑著說,“我看謝醫生也不是會泡網吧的人,就給你這個咯。”

“謝……謝謝。”

“你要是自己懶得來,送人也行。”亞瑟坐在轉椅上轉來轉去,轉得謝醫生有些眼暈,隨口問了他一句:“愛麗絲不在麽?”

“嗯,她有點事。”亞瑟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。

果不其然,謝醫生沈吟了一會兒,開口說:“你一定要轉告她,傷勢痊愈了也不能掉以輕心,她身體狀況本來就不是很好,以後再受傷只會更嚴重。尤其是腰椎和腿骨受過傷的人,千萬不能拿太重的東西,也不要過分用力……”

他哇啦哇啦了一大堆,亞瑟耷拉著眼皮,覆讀機似得念著“好”“是的”“我會讓她註意的”,直到邵萬城推門進來,才算終結了今天的醫學知識小講堂。

謝陵遠見他進來,連忙條件反射地起身,“那我就回去了。”

邵萬城一只手就把他按回了沙發上,翻了翻他拿來的東西,挑了挑眉,似乎是笑了笑,“還不少,謝醫生,不如今晚去我家吃,包你滿意。”

“不不不不用了。”謝陵遠的手擺得像個癲癇患者。

“客氣什麽?”邵萬城不輕不重地瞪了他一眼,效果甚佳,謝醫生頓時直楞楞坐在那裏不敢說話了。

秦淵家在一處靠近郊外的高級住宅小區,原本公墓離市中心就夠遠了,這處小區還要更遠,看來他平時也不怎麽往熱鬧的地方跑。

在私人車庫裏停了車,他帶愛麗絲坐電梯上樓,拿鑰匙開了門,裏面是一百來平米的覆式公寓,客廳裏燈光明亮,家具不多,顯得很寬敞。

“你一個人住這裏麽?”一天過去,愛麗絲也不好再跟他客氣了,幾乎放棄了自己的保鏢身份,有什麽說什麽。

秦淵點點頭,“有時候也住我爸那邊,那邊離公司近。”

一個人住這麽大的覆式公寓也實在是有些奢侈了,如果邵萬城看見,估計又要在心裏把土豪千刀萬剮一遍,今天早上的豪車已經給他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創傷,他可能再也不想見到這個溫文有禮的秦二公子了。

愛麗絲換上拖鞋,聽見秦淵說:“你的房間在二樓左手邊,已經收拾好了,你先去歇一會兒吧,我去做飯。”

愛麗絲:“……”

我,去,做,飯?

到底誰家保鏢能享受到這種待遇?還是說秦二爺的腦回路果真與眾不同?

有錢就是任性。

“我先把東西放上去,一會兒下來幫你。”愛麗絲表面上裝得一派波瀾不驚,提著箱子上樓去了。

她忍不住想,難道是秦淵在Antrees聽到了什麽關於自己的可怕的事,所以不敢得罪自己麽。

還剩下整整六天呢,要是一直以這種模式相處下去,她作為“保鏢”一定會無地自容的,說不定到最後連傭金都不敢要,還忍不住給人家倒貼錢。

可是試探了那麽多次,秦淵也不說到底要幹什麽,愛麗絲也沒有辦法,只好硬著頭皮繼續這份突如其來的“工作”。

到了這裏,愛麗絲終於舍得和她的手提箱分開,下樓到廚房看了看,秦淵正在切菜,聽到動靜回頭看看她,笑了笑,“你去餐廳坐著吧,我盡快。”

愛麗絲目光在廚房中掃了一遍,各種器具食材放在哪裏她都不熟悉,就算勉強要幫忙也沒什麽用,只好點點頭轉身走了。

坐在餐桌旁邊,愛麗絲給亞瑟發消息,讓他把秦淵的資料傳一份兒來看看,亞瑟辦這種事很有效率,不過幾分鐘就發過來了。愛麗絲從頭到尾仔細看了一遍,沒有發現什麽不妥。

那種熟悉感到底從何而來?

愛麗絲想起白天掃墓的時候,秦淵那種認真肅穆的神情,和一般人的懷念傷痛似乎都不太一樣,而是一種對死者近乎神聖的緬懷,就像……就像教會裏的神父一樣。

難道他是個基督徒?

可是他不是點了香爐還燒了紙錢麽,基督徒會這樣做麽?

愛麗絲有些淩亂了,她不想費腦子想這些事,打開手機上的游戲玩了起來。

過了不久,廚房裏炒菜的聲音暫歇,電飯鍋裏的米飯也煮好了,秦淵端著兩盤菜出來,愛麗絲再也坐不住,起身幫他接過來。

“小心燙。” 秦淵小心翼翼地遞給她,笑了笑,“我去盛米飯。”

片刻後,看著餐桌上熱騰騰的兩碗米飯,兩菜一湯,愛麗絲覺得這樣吃白食的生活她一天也忍受不了了。秦淵做菜沒有邵萬城那麽驚艷,不過也算很不錯了,尤其他還是個富二代小少爺,開豪車住豪宅,卻這麽彬彬有禮,自己幹活兒自己做飯,有那麽一瞬間,愛麗絲簡直想找個地縫鉆下去。

邵萬城照顧她和亞瑟,她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好意思,畢竟他們幾個認識那麽多年了,關系非常,何況邵萬城向來把烹飪當成無上的愛好。可是秦淵呢,非親非故的,幹嘛這麽照顧自己。

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,還是有什麽別的隱情呢?

愛麗絲心裏雖然念頭無數,表面上卻什麽都看不出,只是專心致志地在吃飯。可大概是沈默久了有些尷尬,秦淵停下筷子問了她一句:“好吃麽?”

“好吃。”

“我會做的不是很多。”秦淵笑了笑,“今天湊合一下,以後我們還是出去吃好了。”

愛麗絲可一點沒覺得這是湊合一下。

雖然她並不討厭和秦淵相處,但是有些事不弄明白,讓她安心度過接下來的六天也很難。吃得差不多的時候,愛麗絲盡量放輕語氣問他:“秦公子,我現在很惶恐,你能不能多少透露一點內情?”

秦淵似乎也猜到她會相問,沒有再像之前那般無措,只是沈默著。

愛麗絲靜靜坐在對面,沒敢開口催他。

過了足足五分多鐘,秦淵終於開口了:“其實……”

愛麗絲連忙坐直了,神色都不由自主變得認真起來,甚至微微蹙起了眉。

誰知秦淵其實了半天,居然冒出一句:“其實我在追你。”

愛麗絲嚴肅的狀態瞬間崩塌了,一時間有種微妙的被耍了的感覺。

她僵直了一小會兒,低頭喝完了碗裏剩下的湯,一言不發起身上樓去了。

刷碗什麽的她也不想管了,不如明天就回家吧。

不過這種天雷滾滾以至於暫時失去反應能力的狀況,在愛麗絲進入房間的時候就已經平息下來,她掏出手機,十分鎮定地給亞瑟打了個電話。

亞瑟很快接了起來,聽他話音好像是在吃東西,愛麗絲頓了頓,“在吃飯?”

“唔,沒關系,你說。”

“你曾經說過,看秦淵有些眼熟,能不能再說得具體一點?”

亞瑟那邊沈默了一會兒,似乎嚼完了一口食物,這才猶豫著說:“我也不是很清楚,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呢,怎麽了?”

“我跟你有一樣的感覺。”愛麗絲說,“我們會不會見過他?”

“怎麽可能,除了那天追悼會遠遠的一眼,我就只見過他的照片。”

愛麗絲默然半晌,不知道心裏轉過了什麽念頭,最終只答了一句:“也是啊。”

她正想再說幾句掛了電話,那邊亞瑟卻忽然說:“會不會是以前在倫敦的時候?”

說完這句話他就後悔了,這麽一句無厘頭的話不知怎麽就溜到了嘴邊,其實隨便想想都知道,他和愛麗絲在倫敦那段日子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,人家一個現代社會的富二代小公子,有可能百多年前溜達到倫敦去麽?

於是亞瑟欲蓋彌彰地咳嗽了幾聲,說:“……我噎著了。”

電話那邊隱約傳來邵萬城抱怨的聲音:“你打電話的時候能不能別吃?又沒人跟你搶。”

愛麗絲笑了笑,只聽亞瑟說:“今天謝醫生送東西來了,順便留在我們家吃飯,他囑咐你要註意身體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愛麗絲聽了這個,暗自苦笑,忙不疊尋了個由頭掛了電話。

她的這間客房很大,東面是巨大的飄窗,從八樓往外看,天色已是漆黑一片,附近並不密集的住宅樓裏稀稀疏疏亮著燈,顯得有幾分冷清,唯有遠處的市中心隱約可見燈光璀璨,繁華盡現。

愛麗絲拉上窗簾的時候忍不住朝外面的星空多看了幾眼,也許是近郊空氣好,似乎連星星都多了不少,她想起久遠以前的事情,站在那裏兀自發了一會兒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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